Created At: [[2024-12-23]]
这两天刷了不少小红书,以及之前看到的各种内容。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有一些底线在创业过程中间是不能打破的。或许,这些底线在这里,注定会让我成为一个【**不那么优秀**】的创业者,但是这不重要。创业是希望生活变得更好,但是这也有一个前提:**不能冒着让生活变得显著更糟的风险**。
我觉得认真本分地做好事情,其余的能做成什么样子靠天命,如果真的做不成公司,未来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些底线必须不可以逾越。因为,这些底线中每逾越其中的一条,都会给生活带来潜在不可逆的风险。然而,如果守住了这些基本面,那么我生活大概率不会过得太糟糕。
同时,我还有两个很希望能做到的事情。坦诚地说,我不觉得在这两个目标上我做的很好。我觉得它们真的很难,而且我不认为它们是天生的——相反,我认为它们是需要通过慢慢修炼习得的。
这几点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在正式开始去做一件事的之前,不带有很大的情感色彩和偏见地、尽可能理性地去分析一下。也会把这个作为一个要求,在开始做东西之后,每天要求自己去想一想这“三心二意”的五点。不忘初心很重要,这大概就是我的初心吧。
## 底线一:欠债 VS 倒闭,选后者
在小红书上刷到了很多做公司欠了很多钱的人,很多的数字我看得触目惊心。怎么可以欠下这么多钱——如果欠了这么多钱,未来得要怎么样才能还得上?到这样的一个层面,岂不是这一辈子都废了?
等到真的欠了这么多钱之后,能做的事情只能是创业并指望一夜暴富。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人会有一种极端地渴望纠正错误的心态——很难说,有这样的心态,能平和地做事情、能坚守长期主义。
题外话,晚上和一个从硅谷来的很有想法的做创业的朋友聊天,她问我:“你有考虑过去赚快钱吗?”我说不,我过去所有尝试赚快钱的经历都无一例外是失败的,最终都变成了损失了一大笔的时间(好在我是一个穷学生,并没有损失什么钱——不过如果这些时间用来实习的话,确实是能小赚一笔的)。她说快钱不是这样的,她身边看到了很多赚到快钱的人,其实基本都是做一两个月就跑。我一点也不觉得她说的是错的。我觉得她的视野比我更广,看到了我认知以外的东西,那些东西我确实看不明白。我的能力大概只允许我把目光稍微放长一些,考虑一些更慢、更笨的赚钱方式。
这段时间听《纵横四海》这档播客,在[对赌与反内耗](https://mp.weixin.qq.com/s/ZWtPzrvX75tzC3b6bKTY5w)的一期里,里面讲到了风险这个问题。我们的直觉对于风险的感受是不够的。我们很多时候并不会为概率低的事情做筹划,我们直觉上往往觉得概率低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的直觉会和实际的概率有一定的偏差,所以在重要的事情上,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确保低概率事件即便发生,也在我们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贷款,尤其是企业运营的贷款,显然不是在我个人能承受的范围之内的。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分析。我完全可以接受自己赚不了什么钱,只是有一些基础的工资,能把自己养活、能照顾好自己的家庭。但是反过来,如果欠了一笔自己还不上的债,那我绝对接受不了。
## 底线二:事业 VS 健康,选后者
我觉得这个是一个我极其容易忽视的一点。我的成绩从小到大一直都算不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书呆子。我认为能做到成绩好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把绝大多数的时间全部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在我的生活中,学习是唯一一个重要的东西,相比较之下,运动就没有很重要。同时,在那个时候,还被一些错误的“传统”思想所左右,比如没事去健身房的都是小混混一类;即便不是小混混,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这些观念在现在看来很可笑,但是这大概就是一个在应试教育体制内的相对成功者可能所面临的困境。这些错误的信念加在一起,就导致健康这件事永远是被放在优先级清单的后面——对于放在优先级清单后面的事情,如果没有一套合理的执行系统,大概率你是不会做的。
对于健康这件事,它还有一个特别的属性。它大概是我们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最符合“重要不紧急”这个标签的事情了。没有人会说健康不重要,但是只要你没有生病,这就完全不是一件紧急的事情。我个人的感知是,我们的系统总会选择优先去照顾那些更紧急的事情。就拿我自己来说,在休学的前半年,在做老的项目的过程中,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夜。去熬夜主要是因为并不觉得这件事对自己短期有任何的影响,但是这其实就是完全因为自己认为的“紧急性”而去忽视了一件事的“重要性”。
## 底线三:公司 VS 家庭,选后者
之前在油管上刷到了这样一个视频,看了我很感慨。受访者事一个很厉害的战略家,见过很多的企业家。她谈了她见到的一个案例。她见过一个在事业上还算比较成功的企业家,为了创办自己的企业,弄得自己一身疾病的同时,家庭关系也是一团糟(离婚、孩子吸毒且不愿意见他)。然而,当被问为什么要创业的时候,这个企业家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是为了让家庭过的更好。
<iframe width="560" height="315" src="https://www.youtube.com/embed/-ABDcsReO7o?si=iPTGZY2NfEzh9JSp" title="YouTube video player" frameborder="0" allow="accelerometer; autoplay; clipboard-write; encrypted-media; gyroscope; picture-in-picture; web-share" referrerpolicy="strict-origin-when-cross-origin" allowfullscreen></iframe>
这个故事本来听起来就挺唏嘘,但是更有意思的其实是我在油管上看到了这样一个评论,截取了其中的一段。
> 首先,開頭說的那個創業家,他創業的目的說是為了家庭幸福,那是狗屁,他把自我實現、攀比權貴與家庭幸福綁在一起,這只能證明他毫無同理心,他認為只要我自己好了,我身邊的人就會覺得幸福,好像這世界是圍繞著他在轉,所以才會得出這麼荒謬的答案!...
>
> 出处(@eric4526):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BDcsReO7o&lc=UgxW9xIRs0TZDPOAjMJ4AaABAg
这个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如果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来谈的话,就是 “知行合一”。我觉得就这个具体的问题来说,可能有两种可以解读的方式。
其一是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因为不知,所以并没有办法知行合一。这个评论就是持有这种观点的,也就是认为对于这个企业家来说,他其实自己更想要的是一个成功的企业而不是一个和睦的家庭。对于他来说,家庭挂在嘴边只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自己听起来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他自己内心真正心向往之的是做一家公司。可惜的是,人不自知,故而不能自洽,所以造成了最后这样的困境。
其二是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迷失了。因为希望家庭过的更好,所以开始创业;但是在创业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这种迷失其实我们可以联系到刚才对于重要和紧急的事情的讨论之上——家庭是重要的,而在创业这样的一种高压的环境下,你时刻面临的事情都是紧急的。我们永远更偏向于立即处理掉紧急的事情,因为这样会减少我们的焦虑;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最终没有能花充足的时间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
虽然拆分成立两种情况,但是这两种情况的边界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晰,可能在实际的案例中是两者兼有之。或者说,后者其实是前者的衍生品——如果这个人一开始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个伟大的企业,而不是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的话,那么并不会有第二种情况。
我觉得选择把毕生目标放在做一个伟大的企业这件事上,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事情。但是,从本文的分析框架下来看,我们要考虑其实是哪一种情况会带来更大的风险与痛苦。从这个角度来看,显然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会带来很大的问题,而没有一个伟大的企业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问题依然在于它能否被合理地实践——正如本文中其他所提到的观点一样。大概,更多的其实不是在把这些东西看清楚,并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相反,而是努力去兢兢业业地实践这些道理。再一次引用一下芒格:
> **商业中有一个古老的两部分法则:找到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并对其非常认真。**
## 目标一:保持诚实
在很多身边朋友的眼里,我是一个还算比较诚实的朋友。但是,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很诚实。诚然,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的诚实度进行打分,我自认为我的分数不算低。但是,如果我们把诚实定义为一种绝对的(categorical)的品质的话,那我认为我距离诚实这件事还相差甚远。这倒是没有什么好羞愧的,因为我认为诚实不是一个天生的品质,而是一个后天的修行。诚实也不是一个自然的状态,而需要人为地去认真经营;稍有不慎,就会变得不那么诚实。
诚实我觉得可以分成两个方面,首当其冲的,其实是对自己诚实。这个我在听《知行小酒馆》中采访张云帆先生的时候,他聊到了这一点。我感触颇深。同时,在上一篇文章里,聊到 [[Eric Ries]](埃里克 · 莱斯)的 [[The Lean Startup]] (《精益创业》)的时候,也谈到过他对创业失败的看法:绝大多数创始人都会以“我学到了很多”作为创业失败的借口,然而这个只是在很大程度上为了让自己感觉起来没有那么难受。这个其实也是一种不诚实。当我离开老团队的时候,对于过去的很多事情颇有怨言;事后想想,其实我自己也并没有能做出什么东西;如果我真的有能力的话,我其实完全可以留在那里把事情改得更好。只是当时 Ego 在作祟而已——这就是一种不诚实。
做到这样的诚实很难。一方面,很多时候你未必能意识到自己在欺骗自己。我们天生就很擅长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很多时候也不会要求我们自己对生活中的每一个行为去进行思考和解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得有多累。另一方面,很多时候欺骗自己确实是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的一种方式。有的时候,当我们做面临的现实过于残酷的时候,就会开始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另外一个故事。就像我休学一年准备做初创,结果前一个项目死了。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你要想清楚,你休学一年可不是为了做别的,就是为了做初创公司的。”当时的我挺想找一个实习赚一点钱,并给出了一套合理化的方式。直到他说出了这样的一点,我才意识到,对,我不是为了做别的,还是要做一些对的起自己的事情。
其次的,我以为,才是对他人诚实。其实,如果做不到对自己诚实,可能自然也很难做到对他人诚实。在很多时候,诚实的“代价”是很明显的,而不诚实往往会获得短期的收益。一个考试如果没有监考,你诚实的考试,可能最终的结果还不如那些作弊的同学的分数。我原本以为,作弊的人总会受到惩罚,但随着慢慢长大,尤其到了大学,我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安慰自己安慰老实人的谎言罢了。在过去求学的经历中,我看到见到了太多人,通过考试作弊等一系列不诚实的手段,最终去处依旧很好、获得的成绩也很好。
事实上,这也“合理”,绝大多数老师在不是非常重要的考试中,面对学生作弊的态度都是网开一面的。最多的时候是假装作弊没有发生,因为大概作弊是一个不好处理的事情。如果假装不下去了,那么很多时候只是口头的教育与恐吓,稍微严肃一点的情况下是把分数清零。那些“开除”、“对不诚信零容忍”——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也就只是一个谎言罢了。学校不会因为在一场小考试中,有一个年轻人抄袭了,而彻底把这个年轻人的未来葬送,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对老师来说,他要走很多的流程和手续,同时还会“得罪”一个人,所以能做到如此铁面无情的老师,我以为并不算多。更何况,考试作弊这种“区区小事”,和现实生活中能遇到的妖魔鬼怪比,完全算不上什么。这倒不是在为不诚实辩护,更绝非在说考试应该作弊;而是在反驳一种观点,即我们诚实是因为我们承受不了不诚实的代价。即便考试这种很严肃的场合,在很多情况下,很多作弊的参与者依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然而,生活中,有更多的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可以不诚信的场合,比如因为害怕被责备,所以告诉妈妈你穿了秋裤等。再比如,当你对一个同学或者朋友的行为表示不满、当对方冒犯到你的时候,你可能未必会选择告诉对方,而是假装无事发生。
这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囚徒困境,如果每一个人都诚实,那么这个社会会过得很好。如果每一个人都不诚实,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很糟糕。但是,放在每一个人的局部的角度来看,在很多时候,撒谎其实对于短期内的效益最大化而言,是一个最优解。我可能比较悲观,所以我认为正如囚徒困境最终的平衡一样,我们的社会其实是偏向于一个大家都不是很诚实的状态。我在想,可能诚实最好的论据,除了是一种修行以外,就是:在一个谎言横飞的社会,做一个诚实的人可能能获得更多的人的信任。
这么说绝不是在宣扬我诚实,我觉得我距离这样的一个目标还有很漫长的距离。而且,一个人如果说自己诚实,那么大概率是出于某种动机——可能他本身心怀不轨,也有可能他潜意识里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 目标二:保持善良
我觉得一个创业者很容易被一些宏大叙事所包裹,最终忘记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而善良是其中之一。前端时间看了谷歌前 CEO Eric Schmidt(埃里克 · 施密特)等人写的怀念 Bill Campbell(威廉 · 坎贝尔)的书 Trillion Dollar Coach(《万亿美元教练》),有这么一个细节我印象很深。Jonathan Rosenberg(乔纳森 · 罗森伯格)是谷歌的一个高管。有一年,他被评为全美脾气最臭的十个高管之一。比尔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在和乔纳森的会议中,把乔纳森狠狠教育了一顿。乔纳森起先并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反而洋洋得意,可是最终他们一致认为这件事乔纳森的妈妈如果听说,并不会觉得很开心。基于这一点,乔纳森同意以后要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善待自己的下属。
我觉得可能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在很多的时候,这样的善良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米尔格拉姆实验,其实在很多层面上都能印证这一点。包括汉娜 · 阿伦特的 Eichmann in Jerusalem: A Report on the Banality of Evil(《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这本书里提出了 The Benality of Evil,即平庸之恶的观点。虽然我认为这个词其实更应该被翻译成 “恶的平庸性”),在很多层面上也展现了这样的一种自我认知上的善良的经不起推敲。很多有钱人进行大笔的捐赠,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善良;在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的自我安慰,或者说,也是一种在善良认知上的不诚信。
我觉得我就有很多不善良的地方,比如之前和瑞典同事合作的时候,因为对方写代码的能力不行又天天摸鱼,所以对他很是看不上、颇有意见。但是,如果我能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下,理解一下他的成长环境和所受到的教育,可能就会相对来说有更大的包容性。做到这个很难,尤其是当我们把追求效率放在很高位置上的时候,留给善良的空间就小了很多。所以,这大概是一个很困难的需要努力的目标。